“检查各自的装备,我们五分钟后行动。”
“完毕。”
“完毕。”
“无线电要保持畅通,检查完毕的话那就再检查一遍。”
“完毕。”
“完毕。”
把无线电接受的频率反复调适到了制定的信道上之后,作为第四个直接展开行动Search & Death小队的指挥官,邓戌凝视着手中的黑色头套发出浓重的叹息。
其实不用等到发出任务简报。早在十五分钟前他就已经将包括突击步枪和六个备用弹夹以及必要的通讯器械统统检查完毕。尽管没有做出强制规定,邓戌还是把一粒氰化钾铝剂含在舌头下方,这是他当年的习惯。
他对于这次行动的指挥官张亮的指令抱有疑虑。不仅是因为此公实际并无指挥作战行动的经验,此前在问起他装具选择的时候,竟然得到了对方“此战目的是彰显我等黄天大义,面具这种卑鄙小人所戴之物不需要”这样的回应。如此一来即便是行动成功自己的存在不也会立刻暴露在世人面前么?那个满口仁义道德的笨蛋,该死的乌托邦主义者!完全不能理解要是任务不顺利这道愚蠢的命令会害的大家被全灭的!
“还在发火呢?”
坐在他对面的两个年轻人盯着他的侧脸说道。和已经把紧张写在脸上了的邓戌比起来,他们扭曲的笑脸显得一派轻松。
“队长你还在介意总长的命令吗?放心不会有事的,对面不过是一群学生而已,根本不会是我们这些人的对手啦!”
“没错,我还在想要不是总长非得这么做我一个人就可以把那所学校搞定!”
“所以别再烂着一张脸了队长,本来就够难看的了。”
“就是,你是想把猪腰子脸熬成鞋拔子脸吗?”
车厢里的其他战术单元的队员都因为自己小队内的调侃而大笑起来。邓戌咧开嘴,尝试干笑一下来鼓动士气,然而却发不出声音——他的心情无论如何也说不上轻松。装模作样反而会让部下不安,所以他最后选择把脑袋别开,在心底默默地计算时间。
在这节货柜车车厢里的几乎都是一群血气方刚的雇佣兵,这是比较好听的说辞,在心里邓戌更愿意称呼他们为廉价的一次性消费品。
自信,无畏。
眼中丝毫没有一丝对未知前途的畏惧。
——看起来完完全全就是一群散兵游勇。
邓戌自嘲道,他盯着这些相互开起玩笑毫无紧张感的新人,满肚子牢骚。
然而上面那群人说了,这些正是为了今天的行动而准备了多年的坚强战力。
而邓戌这样从黄天成立之初就开始服役的老兵,则应召前来充当他们的指挥官。
在一周前,他接到了共同行动的邀请。黄天称之为‘劝说’,邓戌理解则是‘威胁’。
对方是黄天的总教头,只要他想这么做随时可以把自己的存在透露给当局——从一开始就不存在拒绝邀请的选项。即使可以侥幸躲得过事后黄天的追杀,最终也势必会被刘氏的安保部彻底干掉。
现在的他就算是想要金盆洗手都不现实了。
这就是当年上了贼船的代价吗?他在心中暗暗叹息着。
“战地指挥官”这一头衔并没有为他带来多少荣誉感,他自然没有得意于自己的新身份。这只是负责带领同袍冲锋陷阵的低级小队长罢了,作为行动第一阶段就被投入的小队他的生存率其实不比手底下其他人高。
再者说了就算是他实战经验教他人丰富,实际上也没什么用。
即使是在黄天尚可和刘氏分庭抗礼的当年,仰仗的也是对刘氏旧贵族派的渗透和暗杀,而不是像现在这般集中残余的全部力量做无谋的野猪式冲锋。
在邓戌看来,这些匆忙招募起来的亡命之徒甚至连系统化的团队协作都很不及格,靠着这帮子家伙和刘氏全面对抗?怎么看这都是毫无计划性自取灭亡般的行为。 自己的存在,不过是为了给这个成功率很低的虚妄幻想般的计划 增加那么些衰弱的筹码罢了。
没准这是条不归路。
然而服从命令是士兵的天职,过了河的卒子没得选择。身为指挥官他不想也没有必要让自己的不安对团队造成负面影响。
这些话邓戌从来没有对任何提起过,除了自己的老上司程永志。
那是一个实力强大深谙潜伏和暗杀技巧的人,即使在面对刘氏安保部追杀时候也显得从容不迫。比起眼前的这群小鬼,把自己的背后交给那种久经锻炼的高手无疑是个更好的选择——啊,真是怀念当年的日子。邓戌不禁感叹道。
然而这样值得信赖的人居然会不参加。程永志的缺席着实是个意外,邓戌的心情却因为缺少生死之交的陪伴显得相当低落——尽管对这次的任务没有什么明显的影响,。
“ETA,4mins!”
悬挂在车厢正中央的扬声器发出机械的女声,简直就像是地狱的迎宾曲——邓戌狠狠做出一个深呼吸,扶着铁质的把手猛地站起来。像是要把肺里所有的空气都挤出来一般张嘴呼喊。
“所有人,在场的各位,受我统辖和不受我统辖的——我有些话要告诉大家。”
邓戌环视了周围,那些看上去凶神恶煞的佣兵们用掺杂了兴奋和尊敬的眼神看着这个即将带领他们并一起执行第一次任务的男人。车厢内当然说不上是鸦雀无声——这是当然的,他们是一群刚入行的大老粗,而且毫无纪律可言。要是换做七年前的自己,或许根本不会把他们当成——不过也正是如此,他们也许不该出现在这里,邓戌如此确信。
“‘我们有着纯洁而伟大的目标,实现真正的平等。我们生于斯,战斗于斯,死后也必将掩埋于斯。在死后我们将面向这片土地,是为了当敌人倒下的时候,我们要扼住他们的咽喉,要让他们明白——我们是这里的主人。同胞们,我们将被铭记,我们的事业是正义的!’”
声音通过扩音器毫无保留的传到了车厢的每一个角落。邓戌看着每一个人的脸,端详着他们每一个人的表情。沉思、感悟、兴奋、平静、惊讶、恐慌、麻木、狂热、不屑——对面着盯着他的一双双眼睛,邓戌笑了。
“以上,我相信你们所有人应该在两年前进训练营的时候就已经听总长说过了。然而我今天要跟你们说的并不是这个。”
“ETA,3mins”
“我并不是你们的教官,你们之前是什么人干些什么我不知道,当然也不想知道。但我唯一知道的是,你们都是各自父母的儿子,妻子的老公,孩子们的爹。其中一些或许还是窑子赌场高利贷的常客。”
听众中爆发了一阵哄笑,邓戌注意到有几个人非常尴尬的搔着头。
“你们每一个人都是各自世界的全部,你们当中的大多数人不相信什么信仰,因此我不会要求你们去为什么莫名其妙信仰去赴死。我对你们的要求只有一个——服从命令,照我说的做。”
他口中喷出的热气在胡茬子上结成了水雾。
“我无数次质疑过命令,但从没质疑过动机。我相信总长他一定会兑现他之前给你们的承诺,事成之后你们每个人都会分得一大笔钱——那些足够你们的父母老婆孩子们从此过上上流社会的生活,只要你们愿意甚至可以选择老死在酒店或者赌场。”
口哨和欢呼在人群中此起彼伏,俨然是已经预见到了那种场面一样的雇佣兵难以掩饰自己激动的心情,要是不是上面严令禁止在任务以外的时间开枪邓戌认为他们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冲着天空来一梭子用以释放情绪。
“各位。我真诚的希望你们能够活着拿到那笔钱。但不要忘了,一旦从这个车厢走出去就意味着你们要和数倍于你们的刘氏的人发生冲突。和愚蠢的你们不一样对方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你们当中不知道谁会第一个挨枪子儿,战场上总长的承诺并不会保证你们的安全,所以我要求你们在行动途中要绝对服从我的命令——你们可以跟着我活下来得到报酬,当然不愿意的话请便——我只能说大概我是唯一一个可以保障你们能够顺利回来的人。所以,想活下去的人就老老实实的按照做,明白了吗?”
小小的骚动开始在人群里传播,看得出来其中一小部分人对于自己的说辞感到了困惑。不过他们并没有对自己的提议提出异议。骚动在完全释放之前就消散了。
邓戌对当下的情况很满意。
眼光所及之处尽是一群亡命之徒。连战友都称不上的、被佣金冲昏了头脑,单纯的被张亮的饵食引诱掉进了陷阱的可怜人。在危机来临之时,他们也只能迫切的寻求指引——而之中最能带领他们的,毫无疑问的就是自己。
在战场上,经验就是信仰。
作为一个老兵,他有义务带领他们。手下的人越多,活下去的可能性就越大,即使都知道对方不是什么靠得住的角色,在这种场合下也只能和大多数人的选择在一起。这是他在战场上之所以能活到今天的窍门。
邓戌不相信黄天的大义,也不在乎自己那一份佣金;当张亮跟他提及行动成功之后每人分得数量时他显得无动于衷,反而是事后对于不感到惊讶的自己惊讶了起来。
他只想活下去,七年前他一度脱离黄天也只是想为了这个。哪怕被嘲笑是胆小鬼、苟且偷生——在经历了那么目睹无数的昔日战友毫无意义的血洒沙场之后,黄天的大义啊军人的荣誉什么的都变得无法对他带来任何热情。要是说那些新兵仰仗的是他的话,那么他仰仗的,毫无疑问就是对求生的执念了。
“ETA,1mins Ready for Impact”
他像是握着着圣器的十字军一般握紧了手中的步枪。没准我现在是这里面最虔诚的人也说不好呢?邓戌苦笑着把这句话咽进了肚子。
位于车厢底部的灯猛的转为红色,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响起了邓戌的大喊。
“全体——确认安全带!”
车厢剧烈的晃动了一下,紧盍的铁门发出一阵沉闷的钝响打开。邓戌下意识的用舌头舔过含在嘴里的铝剂,感到了一丝安心。
——黄天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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